司马绍还在犹豫之时,
火把就把夜空点成了白昼,
尚书右丞钟雅亲自带人围住了花船,
向船里喊话,
说道,
“荀令远,
就算你跑到天边,
也逃不出一个法字,
现在和我回去受审,
还能算你个自首自新,
要是继续潜逃,
可别怪本官不讲两家世代情义。”
荀蕤藏在司马绍身后,
说道,
“彦胄兄,
让我束手就擒,
那是办不到,
有胆子你就开弓射箭,
太子殿下就挡在我身前,
你要不要试一试?”
钟雅挥挥手,
端起的手弩又放下,
说道,
“令远贤弟,
你不要执迷不悟啊,
这杀了几个刁民,
本来就是个小错,
大不了是罚些银两,
要真是殿下,
因为你有个什么闪失,
你吃罪的起嘛?”
荀蕤不以为然,
说道,
“我不怕啊,
家翁还有儿子,
我死了,
荀家又绝户不了,
但彦胄兄可要想清楚了,
你这一动手,
牵连进来,
颍川钟家最后这点血脉也就断了。”
钟雅摇了摇头,
他真是拿这个混不吝没有一点办法,
本来就是两三句话能说清楚的事情,
被他搅得越来越大,
说道,
“令远贤弟,
你莫非是想挟持太子殿下不成?
还是说,
这事就是殿下的主意?”
司马绍赶紧开口,
说道,
“钟右丞误会了,
我并没有邀请荀令远,
是他硬要来的,
右丞如果要办案,
自可进来押走便是。”
荀蕤不开心了,
说道,
“殿下,
你这样对待我这样的贤士,
不怕寒了天下士人的心嘛?”
司马绍笑了笑,
说道,
“我是想聚拢天下名士,
为朝廷所用,
不过,
前提是,
要遵守朝廷的法度。”
荀蕤瞪了司马绍一眼,
说道,
“殿下不后悔?
臣要是真在这里被抓走,
以后可就没人敢来投奔殿下了。”
司马绍点了点头,
说道,
“要是人人都如你这般不尊法度,
那我做个孤臣又有何不可?”
荀蕤给对方点了个大拇哥,
说道,
“行,你了不起,
抱着你的顾陆朱张,
在秦淮河里遨游吧,
荀家是不伺候了。”
说完,
荀蕤一甩袍袖,
大步流星的来到了钟雅面前,
双手往前一递,
说道,
“钟右丞,劳驾了。
哎,谁能想到,
殿下爱的都是王怀祖这样的庸才,
这还怎么成就大事,
明珠暗投、有眼无珠啊。”
钟雅也没真给荀蕤上什么刑具,
把自己脖子上的项链去下来,
简单一捆,
说道,
“令远贤弟,
那就到县衙说一说?”
荀蕤摇了摇头,
说道,
“费那个功夫干什么?
有什么想问的,
在这里问就好了,
还怕我抵赖不成?”
钟雅点了点头,
问道,
“那好,
我奉命问你,
乌程那些百姓来京城告状,
你为什么将他们杀害?”
荀蕤看了钟雅一眼,
说道,
“因为他们包藏祸心,
该死,
我就替陛下铲除了这些祸害。”
钟雅没有反驳,
继续问道,
“哦?既然你说是包藏祸心,
那么,
他们藏了什么祸心?”
荀蕤眨了眨眼睛,
说道,
“勾结后宫妃子,
谋杀太子殿下未遂,
算不算包藏祸心?
这样的人,
该不该死?”
钟雅点了点头,
说道,
“这么说来,
你有他们之间勾结的证据,
还是他们谋害殿下的证人?”
荀蕤摇了摇头,
说道,
“没有,
要是有的话,
我还用自己动手沾一身血?
早把他们送到廷尉府了。”
钟雅眉头一皱,
问道,
“令远贤弟,
这个玩笑可不好开,
要是没有证据,
怎么能证明,
他们死有余辜,
而不是你挟私报复?”
荀蕤咧嘴一笑,
说道,
“这不是就要看彦胄兄的才能了,
颍川钟家素有断案之能,
该不会到了彦胄兄这一代,
把这个金字招牌给砸了吧?”
钟雅听到这话,
气得牙痒痒,
哪有这样的混蛋,
自己犯了大错,却让审案子的为难。
要不是面前这个人姓荀,颍川的荀,
自己早就给他一个比斗,
让他认清世道险恶了。
钟雅窝着火,
案子还得继续问,
说道,
“既然你没有证据,
为什么不把他们带到廷尉府,
而要滥用私刑?”
荀蕤撇了撇嘴,
说道,
“廷尉府?
我前脚把人押进去,
后脚就有人拿着银两把人赎出来了,
有什么用?
还不如我一刀砍死,
把所有罪过都归咎一人身上,
反倒清净。”
钟雅瞪了荀蕤一眼,
心想,
你哪怕是说个喝酒喝醉了,
我都能想办法给你遮掩过去,
你这个——
我杀人有理、理直气壮,
就比较难办了。
钟雅咳了两声,
继续引导,
问道,
“是不是他们言语相讥,
你一时恼怒,
才犯下了大错?”
荀蕤摇了摇头,
说道,
“哪能哪,
我手上攥着他们那么多地契,
他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哪。
怎么敢讥讽我?
彦胄兄,
你就别给我台阶了,
我这事情做得正大光明、天地可鉴,
杀也杀了个痛快,
没什么好解释的,
该判斩刑判斩刑。”
钟雅叹了一口气,
说道,
“荀令远,
本官再问你,
是不是他们威胁于你……”
荀蕤摇了摇头,
说道,
“钟兄,就别费劲了,
他们哪敢威胁我?
我把他们喊来,
迷药迷翻,挨个砍了头,
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清楚,
和他人无关,
你是能找到证据,
证明他们刺杀殿下,
那就还了我个清白,
要是找不到,
我这一命换十命,
倒是也没亏。”
钟雅还想说什么,
荀蕤已经迈步往廷尉府走去,
钟雅叹息一声,
说道,
“这恐怕不好办,
请斩你人头的奏折已经铺满陛下的御案了。”
荀蕤笑了笑,
说道,
“看不出来,
杀了几个豪强,
就引起了这么大的公愤?”
荀蕤笑着离开,
司马绍在船头相送,
回头问杜乂,
“弘理,
你觉得令远说得几分真假?”
杜乂波光流动,
说道,
“殿下想救荀蕤?”
司马绍点了点头,
说道,
“我是信他的话,
要不然,
他实在没理由杀这些人。”
杜乂说道,
“那殿下就去救啊?”
司马绍眉头一皱,
问道,
“你刚才也听到了,
这荀令远不肯低头。”
杜乂说道,
“那就找出证据来,
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,
殿下要是连这都做不到,
可真就寒了人心。”
司马绍吹了吹胡子,
说道,
“我是冰鉴啊,动不动就寒人心。
你说得这么轻松 ,
看来是有了把握。”
杜乂笑了笑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