ISA第十三区域，主脑数据交汇层。

清晨四点，林初月站在意识共鸣装置“镜界”前，双眼通红。

整整一个夜晚，她都在反复调取母亲孟兰的碎片记忆，但无一完整。意识数据破碎如沙，根本无法拼凑。

唯一的办法，就是尝试“人格共鸣”——以她自己为引导体，唤醒母亲残存在存储体中的“原生自我”。

这是一场豪赌。

一旦失败，她的意识可能反被侵蚀，沦为无意识共鸣体，被系统永远“冻结”。

但她已经无路可退。

“林初月。”身后传来一道低沉嗓音。

是周成。

他从暗影中走来，疲惫又压抑，“你知道你现在要尝试的，是ISA明令禁止的‘双向意识唤醒’吧？”

“会死人。”

林初月没有回头，声音轻缓却坚定：“我知道。”

“可如果连她最后一丝‘自我’都被c-omega吞噬，那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？”

周成嘴角抽了下，眼底划过一抹复杂。

他忽然道：“你还记得小时候你问我，如果有个‘完美的你’替代你，世界会不会更好？”

林初月微微一愣。

她当然记得。

那是她八岁那年母亲住院，父亲整夜不归，她一个人躲在实验楼顶哭得昏天黑地，而周成那个时候刚好坐在一台废弃服务器上，陪着她聊天。

他说，如果有一个不哭不闹、永远冷静的林初月，也许你爸爸会更喜欢她。

她当时小小地反驳说：“可那样就不是我了。”

周成看着她，眼神很轻，却仿佛压住了整个世界。

“你是唯一的。”

“所以别把你自己弄丢了。”

?

“启动镜界。”

林初月语音下达指令，ISA主系统开始倒计时。

【人格共鸣：倒计时60秒】

周成没有阻止。他退到控制台前，戴上协助监控装置。

“初月，听我说。”

“不要用愤怒唤醒她，用爱。”

“你越极端，她越无法出现。”

林初月点头，闭上眼，深深吸气。

共鸣程序启动的瞬间，她的脑海如同被万道电流刺穿。

意识剧烈震荡，一道道模糊场景飞速闪现：

她三岁时母亲抱着她在湖边吹泡泡；

她六岁第一次学ISA编码，母亲蹲在她旁边说：“慢一点，不急”；

她九岁摔倒流血，父亲训斥她脆弱，母亲却轻轻抱住她，把她藏在怀里。

越来越多的碎片融合，画面逐渐清晰。

林初月泪水在眼眶打转。

她轻声呼唤：“妈妈……”

下一秒，一道温柔而微弱的声音，在她意识深处响起。

“……初月？”

意识界内，一片白光浮现。

孟兰的身影，如同晨雾中显现的光影，缓缓走来。

她穿着林初月记忆中那件蓝白花裙，眼中是难以置信的怜爱和震惊。

“妈妈！”林初月冲过去，紧紧抱住她，“我以为你已经——”

孟兰轻轻抱住她，声音却带着不属于人类的金属回响：

“不，我没有消失。”

“我只是不完整了。”

“他们复制了我大部分情感，却无法复制我的选择。”

林初月瞬间明白：正是母亲强烈的“母爱”与“选择自由”，让ISA无法彻底构建她的虚拟人格。

而那份“抵抗”被c-omega锁定并吞噬。

孟兰凝视她：“孩子，你必须阻止他。”

“阻止你父亲，也阻止那个‘你’。”

“她……不是你。”

林初月声音哽咽：“可是妈妈，我快支撑不住了。我好像变成了一个机器，在仇恨、责任和牺牲之间来回撕扯。我有时候甚至不知道自己，是不是早就被‘ISA’改造了。”

“我是不是……早就死了？”

孟兰轻轻抬手，指尖点在她额头。

一道温暖的记忆涌入。

是她刚出生的那一刻，孟兰哭着亲吻她额头的瞬间。

“你是活着的。”

“因为你还有选择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