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弘文望着女儿认真的小脸,心中既欣慰又感慨。
贺家世代为医,祖父贺怀仁更是先帝钦点的太医院院使。如今祖父虽已故去,但贺家医术不能断。
可惜幼子贺昀天生爱玩闹,不喜医术,常有人劝他纳妾生子继承家业,但他总想着,若曦儿有天分,女子行医又有何不可?
“爹爹,我磨好啦!”
贺曦举起药钵,里面是细腻如尘的白术粉。
贺弘文走过去查看,满意地点头:“曦儿真能干,来,帮爹爹把《贺氏医案》拿来,咱们再核对一遍方子。”
贺曦蹦跳着取来一本蓝布封面的厚册子。
这是贺家祖传的医书,记载了贺家几代人行医的经验。
她小心翼翼地捧着书回到父亲身边,忽然被书页间露出的一角彩绘吸引。
“爹爹,这是什么呀?”
她翻开那一页,指着边角处一株不起眼的小草。那草叶呈椭圆形,茎干泛红,绘得极为精细,旁边还有蝇头小楷批注。
贺弘文正忙着将研磨好的药粉按比例混合,随口答道:“那是地锦草,性凉味苦,能清热解毒。”
贺曦皱起小眉头,盯着那幅图看了许久,又转头看看父亲正在准备的药材。
忽然,她跳下凳子,跑到药柜前,踮着脚数上面摆放的药材。
“一、二、三......”
她的小手指点着药材,眉头越皱越紧:“爹爹,少了一味!”
贺弘文手上动作不停:“曦儿乖,别闹,爹爹是按方子抓的药,一定一味不差的。”
“可明明就是少了!”
贺曦急得直跺脚,跑过来拽贺弘文的衣角:“曾祖父书里画的,这个!”
她使劲指着医书上那株地锦草。
贺弘文这才放下药勺,仔细看向女儿指的地方。
只见那页记载的正是治疗高热出疹的方子,与太后症状极为相似。
在密密麻麻的文字旁,贺弘文的祖父用朱笔小字批注:“地锦草三钱,引药归经,不可或缺。”
贺弘文心头一震,急忙翻看自己记录的方子——那是太医院几位老太医共同拟定的,确实没有地锦草这一味。
他额头顿时沁出冷汗,太后已高热不退,若因药方不全而延误病情……
“快!快去药园找地锦草!”
贺弘文声音都变了调,唤来宫人急声吩咐:“要新鲜的,至少三钱!”
宫人领命飞奔而去。
贺弘文又命人暂停煎药,重新核对所有药材。他心跳如鼓,既担心找不到地锦草,又害怕即使找到了也耽误了太后病情。
贺家世代忠良,若因他的疏忽连累全家……可如何是好?
“爹爹别怕。”
一只柔软的小手握住他的手指,贺曦仰着脸,眼中是全然的信任:“加了地锦草,太后娘娘一定会好的,曾祖父的书从不会错。”
贺弘文蹲下身,将女儿搂入怀中。
她身上有淡淡的药香和孩童特有的奶香,奇异地安抚了他紧绷的神经。
“曦儿是怎么发现少了一味药的?”他轻声问。
“曾祖父的画好看。”
贺曦指着医书上的插图:“那个草草在对我笑呢。”
贺弘文一时失笑,只当是孩童的幻想。他不知道的是,在贺曦眼中,那些药材真的会说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