吴清尘的视线逐渐模糊,意识如同被卷入深海漩涡,黑暗吞噬了他最后的知觉,耳畔只剩下漫天风雪飘落的声音。
“我…这是……死了吗?”
“先生?先生?”
温柔清润的女声,带着一丝关切,将吴临从冰冷刺骨的死亡幻境中猛地拉回。
吴临浑身一颤,骤然睁开眼。刺目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光洁的桌面上,空气中弥漫着咖啡豆烘焙后的醇香。他坐在一家格调雅致的咖啡馆里,掌心一片冰凉黏腻的冷汗。
又是那个梦。
最近总是如此。恍惚间,他似乎还跪在那片焦灼的战场上,怀中是女子冰冷僵硬的身体,眉心的朱砂痣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,鲜血顺着她无力垂落的手指,一滴滴渗入焦黑龟裂的土地。他想要呼喊她的名字,喉咙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堵住,发不出半点声音。
他有些失神地抬起头。
一张清丽温婉的脸庞映入眼帘。穿着咖啡馆制服的女孩微微弯腰,正将一杯冒着热气的拿铁轻轻放在他面前。她的手指纤细白皙,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。
“您的咖啡,小心烫。”女孩的声音带着职业化的礼貌,却有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。
“谢谢。”吴临的声音有些干涩,他下意识地揉了揉眉心,试图驱散那梦魇带来的沉重。
女孩放好咖啡,正要直起身离开。突然,她脚下一滑,似乎是高跟鞋踩到了什么,身体瞬间失去平衡!
“啊!”
惊呼声中,她手中的托盘脱手飞出,那杯刚放下的、滚烫的咖啡,连带着托盘里的糖罐和奶盅,劈头盖脸地朝着吴临泼来!
吴临反应极快,身体本能地向后一仰,同时伸手去挡。但依旧有大量的热咖啡泼洒在他昂贵的西装袖口上,瞬间浸透衣料,带来一阵灼痛。
“对不起!对不起先生!真的非常抱歉!”女孩惊慌失措,连声道歉,手忙脚乱地抽出纸巾,慌乱地按在吴临被咖啡浸湿的袖口上,试图擦拭。
她的指尖带着微微的凉意,隔着湿透的布料触碰到吴临的手腕。
就在这一瞬间,女孩擦拭的动作猛地僵住!
她像是被无形的电流击中,整个人定在那里。指尖所触之处,吴临的袖口因为动作而微微卷起,露出了手腕内侧一小块皮肤——那里,赫然有一枚火焰形状的、颜色略深的胎记!
女孩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!无数破碎的画面如同决堤的洪水,瞬间冲垮了她意识的堤坝!
——漫天烽火,硝烟蔽日。一个浑身浴血、铠甲破碎的男人死死攥着她的手腕,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。血污和泥泞之中,同样的火焰印记,在那只染血的手腕上若隐若现,如同烙印般烫入她的灵魂!
“呃…”女孩发出一声短促痛苦的闷哼,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,身体晃了晃,几乎站立不稳。她猛地收回手,仿佛被那胎记烫伤。
吴临也察觉到了她的异样,不动声色地收回手臂,拂开黏在手腕上的湿纸巾。他的目光落在女孩因为惊慌而微微敞开的制服领口,那里别着一枚小小的银色名牌。
名牌上,镌刻着两个字——
陈念。
“陈念……”
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,喉间突然泛起一股苦涩,像是吞咽了一块千年青铜器上的锈迹。
这感觉太过熟悉,仿佛在博物馆里隔着厚重的防弹玻璃凝视一件西周玉珏,明明近在咫尺,却隔着三千年的时光洪流。
“……很好听的名字。”
吴临起身离开时,陈念仍站在原地,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,窗外不知何时飘起了细雨,雨丝斜斜地划过玻璃,模糊了街道的轮廓,也模糊了她的视线。
那一瞬间,隔着雨幕,隔着咖啡的香气,隔着流转的光阴,她忽然觉得心口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,空落落的疼。
自己似乎…遗忘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东西。重要到,足以刻入轮回,碾碎神魂。
三个月后,陈家老宅。
祠堂内烛火摇曳,檀香缭绕,陈念跪在蒲团上,背脊挺得笔直。她的父亲陈锋站在她的面前,面色阴沉如铁,
“躲了大半年,终于肯回来了,既然回来了,就尽快和李恒把婚事办了。”
“父亲,我这次回来,就是想和李恒解除婚约,我是不会嫁给他的!”
陈锋将手中的青瓷茶杯猛地砸在地上,碎片四溅。
“李家为我们陈家注资三个亿!你不嫁也得嫁!”
陈念的指尖死死掐进掌心,指甲几乎嵌入血肉,她抬起头,声音平静得可怕:“如果我不嫁呢?”
“那你就滚出陈家!永远别回来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