贺延之出现在茶室,说出口的每一个字眼都裹着冰冷和警告。
“贺京安是我亲弟弟,在场的所有人,都没有资格对他的感情一事指手画脚,包括父亲...”他眼神看向贺涛,贺涛不由愣了愣。
说实话他从未见过大儿子这样的神情,像个冰冷无情却运筹帷幄的上位者。
“普天之下,从古至今,老丈人教训女婿那是规矩礼数,贺家不能坏了礼数,
所以阿鄞老丈人打了他,那是他不懂事!我们当亲人的不能胡搅蛮缠,要向宋家道歉,教子无方是我们的错...”
贺延之话毕,贺涛皱眉,他看向贺延之,但没想到刚一抬眸,就已经对上了大儿子的目光,他好像就在等着他。
贺涛扶上贺延之的胳膊,眸光很沉,“你弟弟这是让人给羞辱了,怎能轻易咽下这口气啊!”
“父亲。”贺延之对上贺涛悲愤的目光,在感受到父亲眸中的怒意,他扯唇笑了笑,似是嘲讽,
“我弟弟走到现在,图的不是一帮虚情假意之人的撑腰兜底,他要的也不是我和父亲您的关心爱护,因为那太晚了...”
太晚了,也太迟了,这样的爱于阿鄞来说,已经不再重要了...
水从掌心的指缝簌簌掉落...
此前他说口渴,你便捧着去见他,低头,掌心的水汪成一片海洋,
你心里雀跃,终于能让他喝上这救命的水了,
殊不知水在去见他的路上,就已经从指缝簌簌掉落,当你来到他的面前,掌心就只剩湿润了...
这一切不过是你自欺欺人的障眼法。
你知道路途遥远,水会洒,这是常识,他喝不上这水的,但你还是骗自己,你很爱他,企图感动上天。
但三方都心知肚明,
他知道,你知道,上天知道。
爱太晚了...
他不要这样马后炮的爱,那太让人唏嘘了。
他要的,是抱着水壶横冲直撞扑到他面前的那个人,将水喂到他的嘴里,又带他去找绿洲...
那个女孩才是他想要的。
“父亲,我们弄丢阿鄞的那些年,他已经有了新的家人,那是他选择的家人,他只身一人去了郑家,是为了他的喜欢,心甘情愿奋力一搏,
我们应该忏悔,为什么没有在他最需要的时候出现?为什么没有让他有个令人称赞的家庭?
这样他不会在谈及童年,谈及我们,在宋家父母面前抬不起头,父亲在谈到宋家时,会因为宋家的高风亮节而不屑,殊不知宋家,乃至外界,在谈论起贺家时,会不会用“寡廉鲜耻”来嘲讽我们...”
贺延之说着,眼神淡漠的扫视着四周,嫡长子的威仪在这一刻具显,他扯唇,
“在这里谋划着罪恶,企图杀死我弟弟选择的家人,这对于阿鄞来说才是罪不容诛啊...”
语落,贺云和贺康慌忙低下头,他们从未见过大哥这样的眼神,恐怖到让人心悸。
茶室在这一刻陷入寂静,空气凝固,茶烟无声盘旋。
良久,贺涛开口,“延之,所以你是什么打算?”
贺延之扯唇,他垂下眼看向面前的父亲。
父亲已经不像小时候那般威仪具足,在对待他们,他再也没有过去的暴脾气。
贺延之看着贺涛曾经笔挺的脊背弯了很多,他知道,父亲在悔恨,他每时每刻都在对阿鄞忏悔,
或许每晚闭上眼,他应该都会幻视自己染上肺炎躺在床上,所有人都在掩鼻远离,只有他那个瘦的可怜的鄞之哭着跑向他...
只是悔恨本身就是一个让人唾弃的词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