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声音就像一根烧红的铁丝,直接刺进了我的耳膜——三年前在麦哲伦星云,世界树的气根撕裂飞船外壳时,警报器发出的就是这种频率的声音。
我手腕上的密钥突然变得滚烫,我甚至能闻到手套布料烧焦的味道。
“干扰弹!卡洛斯!”卢峰的喊声在耳机里响起,他的手电筒光在雪幕中乱晃,照亮了最近的一架无人机机腹喷出的幽蓝色尾焰。
我抓住安娜的胳膊,猛地把她拽向左边,她的雪地靴在冰面上打滑,整个人撞到了我怀里,终端从她胸前的口袋里滑出了一半。
“早就埋好了!”卡洛斯的呼吸声粗重得像拉风箱,我用余光瞥见他右手从战术背心的暗袋里掏出一个黑色遥控器,拇指重重地按下了红色按钮。
三公里外的冰原上突然腾起了橘色的火光——那是他三天前用科研设备伪装的电磁干扰器,此刻正把方圆两公里内的电子信号搅成了一团乱麻。
无人机的嗡嗡声突然变了调,其中一架的螺旋桨疯狂地空转着,栽进了雪堆里,另外两架则像被剪断了线的风筝,红点在视野中闪烁不定。
“趁现在!”我大喊一声,拉着安娜朝补给点的方向冲去。
风雪灌进了我的喉咙,每吸一口气都像吞了一把碎冰。
佐藤扶着安娜的另一边,他的防寒服下摆被风吹了起来,露出了里面别着的医疗包——这个日本男人总是说“协调员要随时准备当半个医生”,此刻他的手套紧紧地攥着安娜的手腕,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了青白:“安娜,咬着这个!”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巧克力,塞进了她的嘴里,“低血糖会要命的。”
汤姆走在队伍的最后,他把便携式Emp枪扛在肩上,枪口处蓝色的电弧噼啪作响。
这个总是爱质疑我的怀疑论者此刻背对着我们,战术头盔的护目镜上结了一层薄霜,只能看到他紧抿的嘴角:“来了!”他突然转过身,Emp枪射出了一道幽蓝色的光网,三发追着我们的子弹在光网里炸成了碎片,冰屑溅在他的护目镜上,出现了细小的裂纹。
补给点的金属穹顶已经能看清轮廓了,雪地上的反光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我数着步数——三百米,两百米,一百米……
“小心!”安娜突然尖叫起来。
她的巧克力掉在了雪地上,终端屏幕的蓝光映得她的瞳孔收缩。
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,右侧三十米处的雪堆正诡异地起伏着,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下面蠕动。
下一秒,一个穿着白大褂的身影从雪堆里钻了出来。
他的防寒服上沾着冰碴,左胸别着联盟极地研究站的身份牌,但手里握着的却是一把消音手枪。
枪口直接对准了我手腕上的密钥,他的脸被风雪割得通红,却咧着嘴笑:“林博士,借你的项圈用一下。”
我本能地向后仰去,后腰撞到了卢峰的胸口。
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搂住了我,另一只手已经抓住了那人的手腕。
骨骼错位的脆响和风声混在一起炸开,那人痛呼一声,松开了手枪,却用膝盖顶向我的腹部。
卢峰转身把我护在身后,膝盖狠狠地撞在对方的尾椎上,那人闷哼一声,栽进了雪堆里,卢峰紧跟着扑了上去,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背后。
“身份牌!”安娜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,她的手套冻得僵硬,但还是迅速地扯下了那人左胸的金属牌。
月光照在牌面上,我看到了烫金的“联盟安全事务局 艾伦·霍克”几个字,血液瞬间涌上了头顶——三个月前,正是这个霍克主持了对我的听证会,以“数据造假”为由要求终止世界树项目。
“原来……”汤姆的Emp枪“当啷”一声掉在了雪地上,他摘下护目镜,睫毛上的冰碴簌簌掉落,“他们早就混进来了……”
“穿梭舰!”卡洛斯的喊声在风雪中回荡。
我抬起头,银色的高速穿梭舰正冲破云层,起落架在雪地上犁出了两道深沟。
敌方的追击火力从后方压了过来,冰原上腾起了一朵朵雪雾——他们的地面部队到了。
“走!”我拉起地上的霍克,卢峰架着他的胳膊,我们跌跌撞撞地冲上了舷梯。
佐藤最后上了船,他转身朝追击者的方向扔出了一颗烟雾弹,白色的烟幕瞬间笼罩了舰体。
舱门关闭的瞬间,我看到汤姆趴在舷窗边,举着Emp枪又射出了一道光网,最后一架无人机在光网里爆炸,碎片像黑色的蝴蝶一样散落在雪地上。
穿梭舰的引擎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,机身剧烈地颤抖着,拔地而起。
我瘫坐在座位上,望着下方逐渐变小的研究站——主舱室的废墟还在冒烟,冰原上的脚印像一条蜿蜒的伤痕,延伸向我们突围的方向。
密钥的热度终于退了,但手腕上的旧伤疤却痒得厉害,那是世界树毒素在提醒我:它们从未远离。
“博士。”安娜的声音带着颤抖。
我转过头,她正蹲在霍克的脚边,用终端扫描他颈后的皮肤。
全息投影里跳出了一串加密代码,她的手指在空气中快速敲击着,脸色随着解码的进度越来越苍白,“他的植入芯片里有一份名单……”她抬起头,睫毛上还沾着雪粒,“联盟总部、科研部、安全局,甚至最高理事会……”她咽了口唾沫,“霍克只是其中之一。”
穿梭舰穿过风暴层时,舷窗外的雪幕突然散开了。
我望着云层下的冰原,那里的黑暗像一片深不见底的海洋。
密钥在手腕上轻轻震动着,仿佛在呼应某种来自宇宙深处的频率——我知道,等我们回到总部,等待我们的绝不是安全。
而更让我脊背发凉的是安娜最后说的那句话,在引擎的轰鸣声中像一根细针,扎进了我紧绷的神经:“他们……早就布好了网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