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鲍旭献玉(1 / 2)

戴宗出了水泊梁山,将甲马在腿上缚得牢靠,口中念念有词,登时脚下生风。

两耳旁只听得呼呼风响,路边的树木、村舍、田野,皆化作模糊的色块向后飞掠。枯树山在河北地界,戴宗这“神行太保”脚下,不过两日一夜的功夫,那枯树山黑沉沉的轮廓便已狰狞地扑入眼帘。

枯树山大厅内,酒气熏天,喧闹嘈杂。“丧门神”鲍旭正歪在虎皮交椅上,半眯着铜铃环眼,看着喽啰们掷骰子赌钱。

“梁山泊‘神行太保’戴宗,奉王伦哥哥将令,特来拜会枯树山鲍旭头领!有书信在此!”戴宗的通报声如炸雷般响起。

喧哗顿止。鲍旭猛地睁眼,凶光毕露,如猛兽苏醒。他一把抓过喽啰呈上的书信,瞪着牛眼,手指粗笨地捻开信纸。

鲍旭识字不多,读得磕磕绊绊,但那字里行间的“威震一方”、“当世豪杰”、“替天行道”、“水泊八百里足可纵横”、“聚义厅中座虚位以待”如同烧红的烙铁,烫得他浑身血液都沸腾起来!

“好!好!好一个王伦!好一个虚位以待!”鲍旭猛地站起,魁梧身躯几乎顶到房梁,环眼中凶光尽褪,爆发出狂喜的赤焰,那是困兽终于望见山林出口的光芒。

“哈哈哈哈哈!”他放声狂笑,声震屋瓦,震落梁上积尘。

笑声中积郁尽散,他环视目瞪口呆的喽啰,吼声如雷:“小的们!收拾家伙!拔寨!咱们投奔梁山泊王伦哥哥去!”

吼罢,他激动难耐,一拳狠狠砸在虎皮交椅扶手上!“咔嚓”一声裂响,那硬木包虎皮的沉重扶手竟被生生砸裂!木屑飞溅!

喽啰们先是一愣,随即爆发出震天欢呼:“投梁山!投梁山!”枯树山的憋闷日子,王伦信中描绘的“大义”与“前程”,点燃了他们心中的野火。

鲍旭兀自激动地踱了两步,猛地停下,对心腹头目吼道:“去!把老子藏在后山秘洞,那个最沉的黑檀木匣子给老子拿来!快!”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。

头目飞奔而去,捧回一个尺许见方、沉甸甸、通体乌黑油亮的檀木匣子,匣上饕餮纹古朴,锁扣处火漆厚封。

鲍旭屏退左右,只留戴宗。他小心翼翼地撬开火漆,打开匣盖。

深紫丝绒上,静静卧着一方玉石。方方正正,棱角分明,长宽高皆是十二厘米,宛若天工裁就。未经打磨,却自有光华。

那是一种温润内敛到极致的羊脂白,纯净无瑕,细腻如凝脂,在昏暗厅堂中流转着柔和光晕,仿佛蕴藏月光。玉石深处,有极淡的云雾纹理缓缓游动,更添神秘深邃。

戴宗见多识广,此刻也忍不住赞道:“好玉!真乃稀世珍宝!”

鲍旭伸出布满厚茧、骨节粗大的手掌,极其轻柔地抚摸着冰凉细腻的玉面,粗犷的脸上竟流露出几分得意与狠戾交织的神色。

“戴宗兄弟,”他嗓门低沉下来,“这宝贝,是老子去年冬天,在河北道上‘撞大运’撞来的!嘿!”他眼中凶光一闪,仿佛回到那风雪交加的劫掠现场。

“探得准信,大名府一个姓钱的豪商,搜刮了不知多少民脂民膏,弄到这方绝世好玉,打听得是昆仑山深处挖出来的老坑羊脂籽料,天生就这么方正,万中无一!那姓钱的狗东西,巴巴地想趁着梁中书那老狗生辰,送去当贺礼,好攀附权贵,图个官商勾结!”

鲍旭啐了一口,满脸鄙夷:“呸!梁中书和他丈人蔡京老贼,一窝子吸血的蚂蟥!这玉沾上他们,都他娘的晦气!老子知道了,岂能放过?带着孩儿们埋伏在必经之路,风雪正紧时,那商队裹得严严实实,护着这匣子就来了。嘿,一场好杀!那钱胖子带的护卫倒有几分硬手,可惜遇上了俺鲍旭!杀得那叫一个痛快!最后俺一朴刀劈开了那钱胖子护在胸前的锦盒,血溅得老高,正好喷在这黑檀木匣子上!”他拍了拍匣子侧面一处暗红色的污渍印记,咧嘴一笑,甚是狰狞。

“那钱胖子临死还死死抱着这匣子,被老子一脚踹开,夺了过来!打开一看,嘿!就是它!”鲍旭指着匣中玉料,“后来道上传说,梁中书生辰没收到这礼,还发了好大一通脾气,派人查了许久,可惜风雪早把痕迹埋了,查不到老子头上!这玉,沾了贪商的血,挡了狗官的礼,痛快!留在老子这枯树山,镇宅辟邪!”

他猛地合上匣盖,发出轻响,斩钉截铁地对戴宗道:“戴宗兄弟!俺鲍旭是个粗坯,不懂风月!但这玉,是俺枯树山截杀狗官贺礼的见证!是俺用刀头舔血换来的彩头!如今王伦哥哥大婚,更是俺枯树山投效梁山的头等大事!这玉,就托兄弟带回梁山,作为俺鲍旭和枯树山所有兄弟,献与王伦哥哥和山寨的进见之礼!愿它沾了贪商的血,入了咱替天行道的梁山,从此沾染上兄弟同心、杀富济贫的豪气!总比送进那梁中书的狗窝强万倍!”

戴宗看着鲍旭那粗豪面容上混合着凶悍、得意与赤诚的神情,心中震动,肃然抱拳:“鲍旭哥哥放心!戴宗定将此宝与哥哥一片赤心,安然送达王伦哥哥手中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