椒房殿的宫灯在穿堂风里摇晃,卫蓁蓁望着窗棂外的残月,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腕间的银镯子——那是她做宫女时,在浣衣局用三个月月钱换来的,如今被金丝缠了边,倒像是件贵重物什。更鼓声从承天门方向传来,惊起檐下栖着的夜枭,扑棱棱的振翅声惊得她一颤。
“娘娘,该歇了。”茯苓端着安神汤进来,鬓角已染白霜,“陛下今晚在乾清宫批奏折,怕是不会来了。”
卫蓁蓁没接汤碗,案头摊着的密信边角还沾着血渍。三日前太子遇刺,刺客剑上淬了西域奇毒,太医们守了三天三夜才从鬼门关抢回半条命。她摸了摸发间的点翠步摇,这是她从宫女一路做到皇后的见证,此刻却重得像是要压碎脖颈。
殿门突然被推开,冷风卷着雨丝灌进来。容珩一身明黄龙袍立在门口,下摆沾着泥水,目光先落在她腕间的银镯上:“还戴着这个?”
卫蓁蓁起身行礼,裙摆扫过青砖:“是陛下当年在御花园捡回的镯子,臣妾舍不得换。”
容珩走到她身边,龙袍带起的风掀动案上密信。他瞥见“二皇子私通北疆”的字样,眉头微蹙:“明日早朝,御史台要联名弹劾太子。这密信……”
“是太子拼死送回的。”卫蓁蓁指尖掐进掌心,“刺客招认是二皇子府的人指使。可二皇子是太后的亲外孙,太后她……”
“太后护着的从来不是二皇子。”容珩突然握住她的手,指腹摩挲着她掌心的薄茧——那是做宫女时浣衣留下的印记,“她要的是让异姓血脉坐稳江山。蓁蓁,选三皇子做储君。”
卫蓁蓁猛地抽回手,银镯磕在桌角发出脆响:“三皇子性情懦弱,难堪大任。陛下难道忘了,二十年前您从龙椅下的暗格里取出先帝遗诏时,说过要选贤而立?”
容珩的脸色瞬间阴沉,袖中玉佩撞在桌案上:“贤?太子若真贤德,会纵容手下私吞赈灾银?会在兵部安插眼线?”他忽然逼近,龙涎香混着血腥气扑面而来,“卫蓁蓁,你别忘了你是怎么爬上后位的!当年若不是朕……”
“臣妾不敢忘!”卫蓁蓁后退半步,撞翻了妆奁。铜镜摔在地上,映出她眼底的血丝,“从浣衣局的粗使丫头,到椒房殿的皇后,每一步都是陛下教的。可如今太子危在旦夕,您却要保那个冒牌皇室血脉的二皇子!”
殿外突然传来瓦片轻响,容珩猛地转身,却见玄色身影从窗棂翻入。萧沅浑身湿透,玄甲上还凝着冰碴,腰间长刀未入鞘,刀刃上的血珠滴在青砖上。
“萧将军这是要弑君?”容珩按在九龙佩上,指节发白。
萧沅单膝跪地,溅起一片水花:“臣刚从北疆回来,有密报呈给陛下。”他掏出染血的密函,展开时抖落几片冻僵的雪花,“二皇子私调边军的证据,还有……”他目光扫过卫蓁蓁腕间的银镯,喉结动了动,“太后与北疆王的密信。”
卫蓁蓁的指甲掐进掌心。二十年前,她在浣衣局当差时,萧沅是御林军小旗,总在深夜翻墙给她送桂花糖。后来容珩登基,萧沅被派去北疆戍边,这一去便是十年。
容珩接过密函,脸色愈发难看。殿外惊雷炸响,照亮萧沅脸上新添的伤疤——那是北疆战场上留下的箭伤。
“好个太后。”容珩将密函掷在火盆里,信纸瞬间燃成灰烬,“萧将军,你既回来了,明日早朝便随驾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