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春的紫宸殿,龙涎香混着墨汁的气息在梁间萦绕。容珩将朱砂笔重重掷在奏折上,朱红的\"驳回\"二字洇开,在\"江南盐运改制\"的奏疏上晕染成一片血色。阶下跪着的三位御史台官员额头贴地,官服上的补子被冷汗浸透。
\"陛下,盐商乃国之根本,若断了他们的引岸...\"为首的左都御史话音未落,便被龙案上的镇纸砸得偏头。
\"国之根本?\"容珩的龙靴碾过青砖,腰间玉带扣撞出清脆声响,\"贺家把持盐运二十年,私通敌国的账本堆起来比这紫宸殿还高,你们倒替他们说起话来?\"
殿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卫蓁蓁的翟衣扫过门槛,玉簪上的并蒂莲在晨光中折射出冷光。她瞥见案头堆积的弹劾奏折,最上面那封墨迹未干,弹劾的正是萧沅在西北推行的屯田制。
\"陛下,午膳时辰到了。\"她的声音不疾不徐,却暗含警示。容珩转身时,她看见皇帝眼底的血丝——这已是他第三日未合眼。
退朝后,卫蓁蓁在御书房为容珩研磨。墨块在砚台中旋转,她望着龙袍上沾染的烛泪,忽然想起沈映雪前日送来的密报:\"江南盐商正串联漕帮,欲在运河上截杀新政官员。\"
\"皇后觉得,朕是不是太心急了?\"容珩突然开口,折扇轻点地图上的扬州城,\"这些年贺家的根须,早就在朝堂里盘根错节。若不趁着北狄新败、人心思定...\"
\"陛下是为江山社稷。\"卫蓁蓁将茶盏推过去,茶汤映出皇帝眼角的细纹,\"只是新政推行如烹小鲜,需得...\"
\"需得权衡利弊,徐徐图之?\"容珩轻笑,指尖划过她发间的玉簪,\"萧将军也是这么说。他昨日递来的折子,竟建议朕暂缓裁军。\"
卫蓁蓁手一抖,墨汁溅在龙袍上。她慌忙用帕子擦拭,却听见容珩叹息:\"朕何尝不知裁军会触动武将利益?可大雍养着八十万兵卒,每年粮草耗去国库七成,再这么下去...\"
窗外突然传来争吵声。影十八的声音混着金属碰撞声:\"苏大人请留步,陛下正在...\"
户部尚书苏明远撞开殿门,官袍下摆沾满泥浆:\"陛下!西北屯田制惹出大祸了!那些老兵占着良田,竟说萧将军要夺他们的...\"
容珩的折扇\"啪\"地合上:\"朕让萧将军在荒地屯田,何时动过老兵的祖产?\"
\"可下面的人传得有鼻子有眼!\"苏明远掏出一卷传单,纸页上歪歪扭扭写着\"萧沅谋逆,抢田夺产\"。卫蓁蓁一眼认出,那是贺家商铺惯用的桑皮纸。
当夜,卫蓁蓁在坤宁宫召见沈映雪。少女刚从江南归来,粗布衣裳还带着江风的咸涩,怀中抱着个用油布裹紧的木匣。
\"这是漕帮兄弟从盐商船上截获的。\"沈映雪打开匣子,里面是成捆的银票,落款竟是\"西北戍边将士抚恤金\",\"他们打算用这些钱,买通老兵闹事。\"
卫蓁蓁的指甲掐进掌心。她想起萧沅前日家书里写的:\"屯田初见成效,唯老兵心有疑虑,末将每日巡营安抚。\"玉簪突然发烫,她摸到莲花瓣内侧的刻痕——那是母亲留下的\"稳\"字。
\"告诉萧将军,让他按兵不动。\"她将木匣推回去,\"至于这些银票...\"
暗流涌动:朝堂与后宫的双重博弈
三日后的朝会上,容珩抛出了震惊满朝的\"摊丁入亩\"新政。金銮殿内一片哗然,御史们的弹劾奏章如雪花般飞向龙案,而最激烈的反对声,竟来自太后母族的几位老臣。
\"陛下此举,是要断了我们的活路!\"吏部侍郎拄着拐杖,白发因激动而颤抖,\"我等世受皇恩,祖祖辈辈...\"
\"世受皇恩?\"容珩突然冷笑,从袖中抽出本账册,\"那请爱卿解释解释,你家祠堂为何藏着北狄的狼头旗?\"
殿内骤然寂静。卫蓁蓁坐在凤椅上,看着老臣面如死灰地瘫倒。她注意到容珩握折扇的手在发抖——那本账册,是昨夜影十八冒死从慈宁宫旧库里偷出的。
退朝后,萧沅的铠甲还在滴水。将军单膝跪在御书房,玄铁剑重重砸在青砖上:\"末将愿带兵清缴这些乱臣贼子!\"
\"清缴?你打算杀多少人?\"容珩将茶盏砸在他脚边,\"杀了他们,谁来治世?谁来安抚百姓?\"
卫蓁蓁看着萧沅额角暴起的青筋,想起他前日信中说的:\"将士们不怕流血,就怕陛下的苦心被人曲解。\"她解下腰间的锦帕,蘸着清水为他擦拭脸上的尘土。
\"萧将军,屯田制暂缓推行如何?\"她轻声说,\"等江南盐运改制站稳脚跟,再...\"